戴维用力地吞咽着,眼圈都红了。
但他对面的中国人则不紧不慢地用钢制餐刀把面包和熏肉都切成小块,然后用叉子慢条斯理地送进嘴巴里。他细嚼慢咽的做派就仿佛是在米其林三星餐厅吃鹅肝。
“这里都是打井抽取的地下水,碱味有点重,所以只有忍一忍,这一瓶是我烧开过后再饮用的,所以已经好很多了。”他一遍吃一边说,“等会你休息一下,给我写个借条,我可以预支你一些薪水,然后你拿给卢卡斯警长和神父,先把逝者下葬了吧。”
戴维停止了咀嚼,看着他。也许他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以相处。
“谢谢,吴先生,”戴维说,“我是个外来者,而且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您这么信任我实在太让我感激了。我是说……您不担心我偷偷溜走吗?”
吴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笑:“你可以试试……我保证给你的那个棺材不要钱。”
之前的话收回,这镇上没有一个好人。
他们吃完了饭,吴从柜子里找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圣经和一截短得让人落泪的铅笔放在戴维面前:“老卢克不识字,这是他画圆圈记账的东西,你写在最后一页就是了。你会写字吧?”
又一种侮辱。
但戴维已经不发火了:“会几个字母。”
“很好。”吴收起两个锡餐盘和刀叉离开,戴维认真地写完了借条后,他回来看了看,便将那一页纸撕下来,折好揣进了衬衫口袋里。
异教徒,戴维想,中国人信什么?好像是菩萨。他打赌安德鲁神父一定不喜欢吴。
“我们去教堂吧。”吴说。
“啊?现在吗?”戴维吃惊地说,他的效率也未免太高了。
“当然,早点了结这件事你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吴又想了想,从工作间里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铲递给他,“你不是要省钱吗?所以墓穴你可以自己挖。”
戴维盯着比自己稍微矮了半个头的中国人,想从他的脸上分析出点儿开玩笑的意思,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他。戴维慢吞吞地接过了那把沉重的铲子,就像基督把十字架扛上肩头。